期待了一年的公視大戲全劇終了,有失望之處、也有讚賞之處,我是小不點的學長,西門國小完整讀了六年,把西門國小的制服與帽子錯置(還有成功高中),我當然不爽,但是我不想吐槽這些場景還原細節,也不想討論導演有意在戲中偷渡的黨國意識,還有與原著小說的差異性。感動到我的還是全劇的主軸:「消失」與「成長」這兩大主題。
「人生就像一齣電影,一眨眼就演完了!」「雖然有創傷,但你自己會找到治癒的方式。」
第九集講特莉莎的故事,是整部《天橋上的魔術師》我蠻喜歡的一集。講成長,兩個小童星的互動讓人窩心;講性情感的萌芽,還有突然失去的愁悵。兩人在閣樓劃著水舞的片刻非常魔幻,好療癒。那個年齡的異性,再怎麼武裝自己,只要朋友一個小小關心的動作,就會整個被融化。全世界只要有一個人懂,就成了珍貴的回憶。
看到小不點的傷、特莉莎的愁,我們以為「那個人誰呢?那個人是自己啊!」
初戀是懵懂的,是純潔的,是人生裡最珍貴的時光。小不點自覺不被父母所愛,特莉莎的冰棒像一隻暖手伸進來,孤獨之心瞬間發光。特莉莎爬上閣樓露出的長腿,就像是楊德昌《一一》裡蹲在地上的洋洋看到了女孩白色內褲那一刻的電光火石,最初的性由此啓蒙。
而曾經的那個初戀,卻在我們的生命歷程中的某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可能是一個升級轉校,也可能是一個暑假,或是新的對象出現了。你以為「早把這件事忘了」,其實它存在你的內心深處,只要聞到相似的味道,情感就會再回來。而「即便是痛苦的事,當你年紀大到某個程度時,或許能以另一種好笑的態度去講這件痛苦的事」它就會記憶深刻地回來,甚至變成一樁趣事來聊。
八十年代成長的我們孩子,其實面臨了絕對追逐的功利主義,我們究竟是如何與童年一夕告別,又如何在這個世界找到安身立命的無奈?這齣劇至少還原了八十年代那種強烈的貧富擦撞感,在裡面我們同做過同一場大夢,或同床異夢。又或許那些在你生命裡面無聲無息消失的同學朋友們,其實後來還是好好的,只是都長成了不一樣的大人。
原著裡的〈金魚〉是很凶險的一篇,講情慾啟蒙,還有隱而不說的「地獄」(原著只有「外面的世界不全都是地獄」來暗示特莉莎姊妹被父親性侵),改編成了劇,編導加上紅色內衣與金魚在墨紙上的掙扎跳動,讓人越想越心痛。而特莉莎姊妹的去向在原著裡有揭露,小說中的青年(不是小不點),長期情感失能,最後在萬華發現特莉莎的姊姊在從事性工作,也只能感嘆今非昔比,勘比台灣版〈人間失格〉。
第九集最後小不點在中華商場頂樓幻想著整座建築物被海洋所吞噬,特莉莎說金魚是她的守護神,躲在泡泡裡彷彿進入一個安全的世界。那是思念的海洋,那是想要消失,卻又渴望存在的心情。我們曾經擁有,卻不再擁有,如何能把失去的東西變回來?導演的答案是活在當下。
完結篇「超時空手錶」裡,小不點真的去了99樓,那就是電影世界,應該也是導演的99樓。母親脫口而出一句「為什麼丟掉的不是你?」讓小不點傷心不已。編導的手法也同時致敬了候孝賢的《戀戀風塵》與伍迪艾倫的《開羅紫玫瑰》,神秘的99樓,讓「即使是痛苦的東西,回憶之後都會變得溫暖。」
導演楊雅喆說:「原來消失才是真正的存在」,但我會說「消失會讓存在變得更巨大」。你是否有過這樣的經驗,將從小使用過的手錶或鉛筆盒之類的物品收在盒子裡,多年不曾打開,直到某天打開盒子瞬間想起當年得到它們時的快樂,想到它在你生命中的意義。
原來「時間不是讓人屈服,而是理解春夏秋冬四季更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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