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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男電影考古講堂05-(外國)電影中的台灣形象史


2004年時我在報紙讀到一則新聞,西班牙民謠樂團MUS來臺,離開前指定要到蔡明亮《愛情萬歲》電影場景中的大安森林公園朝聖。蔡明亮拍該片時,公園尚未完工,楊貴媚坐在露天音樂台長凳上失聲痛哭長達六分多鐘,其實我當時看得有點不耐煩。電影中的大安森林公園,從老舊眷村(《搭錯車》,1983)到等待重建(《愛情萬歲》,1994),再從草木稀疏(楊德昌《一一》,2000)到綠蔭成林(鄭芬芬《聽說》,2009、鈕承澤《愛 Love》,2012),到了2014年英國電影《X+Y 愛的方程式》來取景時,大安公園已是台北市中心最大的森林公園,是市民周末踏青、遛狗以及騎腳踏車的好去處。這樣場域精神的移轉,實在與台灣近年的經濟發展趨勢不謀而合。

過去台灣曾是世界代工廠,當時made in Taiwan等同現在made in China的意義,仿冒、劣質的代名詞,每次在電影當中有人拿此說項時,看了總是讓人不太舒服。但是我們若好好觀察最近幾年的流變與細節,台灣的形象已逐漸多元發展與扭轉正向。這是歷史的潮流,不可逆的資本主義現象。

一九八、九零年代,台灣是雨傘王國與玩具王國。電影中,1986年馬丁史柯西斯導演的《金錢本色》(The Color of Money)裡,在玩具城打工的阿湯哥在向一對夫婦介紹玩具時說:「台灣貨不耐用,澳洲貨比它耐用三倍。」;1987年的《致命的吸引力》(Fatal Attraction) 中,邁克道格拉斯走出公司大門時,在雨中一直打不開雨傘,怪說這是台灣製造的爛傘;1990年《麻雀變鳳凰》片中,李察吉爾傘打開了,卻耐不住風雨瞬間開花,大嘴茱莉亞順口說出:「Made in Taiwan」;我們當然不會忘記1995年的經典動畫《玩具總動員》( Toy Story )裡,當巴斯光年迷失自我時把自己手上的蓋子打開時,看著那裏寫著「Made in Taiwan」時,他的臉上表情有多麼失望!(據悉,原本《玩具總動員3》的劇情是設定巴斯光年壞掉,其他玩具夥伴們打算將他送回台灣原廠修理,但後來劇本經過修改成了「隱藏片段」。)

另一個藉由好萊塢傳達達出來的台灣印象,就是充斥著假錶、假鞋、假包的膺品文化。2005年《摩登大聖2》(Son Of The Mask)裡的魔力面具,在古董店出現假貨,當下拿到假貨的壞人很生氣,說了一聲Made In Taiwan,然後就把他摔掉;1999年《大製騙家》(Bowfinger)片尾史帝夫馬丁向劇組人員說「要去台灣拍片」時,鏡頭下一秒接上一部虛擬電影「假包忍者」的畫面,讓台灣人無言(據說當年上院線時"台灣"有被消音!);2006年《達文西密碼》瑞士保密銀行經理協助男女主角逃離時, 手上勞力士錶被警方看到,隨即謊稱是在路邊攤跟台灣人買的。

印證歷史,台灣在1972年取代日本成為製傘王國,1980年時台灣傘業創下歐美90%、日本85%的市場佔有率。1990年代初期,台灣傘業九成移往中國,只留下設計與製造高端雨傘,目前全世界有七成的傘是中國製造,三成台灣,但是台灣的銷售金額却占了總體七成。同一年代裡,台灣運用低廉的勞工為美日玩具品牌進行代工,高峰期的產值曾高達近400億台幣。近年面對中國廉價玩具崛起,台灣早已跳脱傳統層級朝自創品牌、高附加價值的研發發展,如今台灣在電子玩具IC部份仍穩居全球王座。

在電影之外,2007年歌手雷哈娜(Rihanna)年度單曲Umbrella登上Billboard Hot 100 第一名時,這首冠軍曲的MV「雨傘舞」用的都是Made In Taiwan的傘,相關活動也以台灣傘當贈品為噱頭,美國唱片公司還替台灣傘的優良品質做宣傳!

其實提到台灣的外國電影族繁不及備載,除了前面幾部,讓人印象最深刻的當屬1998年麥可貝的《世界末日》(Armageddon),片尾最後存活的太空人在搭乘太空梭準備要離開小行星時,燃料突然點不著,美國太空人一直以科技不同為由,不讓俄國太空人幫忙修電腦,搞到老俄不爽, 直接嗆聲:「不管哪國的電腦,都是台灣製造的!」到了2012年的《普羅米修斯》裏頭,莎莉賽隆身上穿的太空衣也是 Made in Taiwan,可見台灣品質開始得到世界肯定,產業也由傳統型跨進3C甚至太空產業。今日台灣電子業對全球的影響力不言可喻。

2000年之後,電影中的台灣形象朝向多元發展,近年更掀起一波來台拍片熱潮,甚至關心起兩岸局勢現況。2003年的《火柴人》(Matchstick Men),當時台灣的飛碟球瘋迷世界,尼可拉斯凱吉在打保齡球時說到自己的技術學自台灣,接著打出一記洗溝球XD;2013年《怒海劫》(Captain Phillips)聲稱海盜劫了台灣漁船改造成武器船;2014年電影《大眼睛》(Big Eyes)裡有提到要畫一副畫送給來訪美的蔣宋美齡,原來連蔣夫人也曾捲入那場藝術史上的瞞天騙局裡。同年的《好友戀習簿》(What If)裡哈利波特千里追愛,還跑到台灣的澄清醫院執醫,醫師證上面清楚可見中華民國的國旗!(早在1986年《捍衛戰士》(Top Gun)裏頭阿湯哥就穿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飛來飛去XD)2015年《聖母峰》裡講到台灣登山隊服裝怪異,在基地營才開始學如何用冰斧。但是當年倖存的高銘和本人曾指出這是不實的指控。

提到國際電影來台灣拍攝取景的小風潮當然起自2012年《少年Pi的奇幻漂流》,李安超過八成的場景在台灣完成,片中核心場景『海洋』是在台中水湳片場特製的水缸中拍攝,經由66萬加侖的灌水和12架大型造浪機,及長達一年的電影後製所營造出來的逼真6呎巨浪! 而片中滿是狐獴的原始孤島,其實是隸屬農委會林業試驗所恆春研究中心的港口白榕園。(其實早在1965年就有一部好萊塢知名電影《聖保羅砲艇》(The Sand Pebbles)到台灣取景拍攝,且不是蜻蜓點水式,而是將近一半的場景都在台灣拍攝。)


2014年盧貝松的《露西》,片中收錄台北101、晶華酒店、大稻埕、三軍總醫院和桃園機場等場景,加上片中不斷放送國旗畫面,台北多元且繁華街景一一入鏡,台灣演員雖然戲份不多卻加添不少觀影的親切感。同年還有英國BBC製作的《X+Y 愛的方程式》很台。導演 Morgan Matthews 率領大批演員與劇組來台拍攝,全片大約有二分之一的劇情都在台北,主要場景在西門町、大同高中、大安森林公園與寧夏夜市。裡面台灣場景、劇情和要素之多,完全不是《露西》能匹敵。劇情主要描述的是遠赴重洋來台灣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亞競賽集訓的英國和中國隊,但場景卻選擇在台灣,片中英國隊的老師有提到:「台灣很弱,但他們很友善,願意招待我們!」XD

電影導演常是關心國際局勢的先行者,若有人關心兩岸局勢,置入到電影裏頭實在也不用奇怪。1998年《絕命追殺令之就地正法》(U.S. Marshals)裡,衛斯理史奈普在教堂擊倒一名人士後說是這些人走私武器到中國,以致威脅到台灣的安全;2006年《當幸福來敲門》(The Pursuit of Happyness)裏頭威爾史密斯父子在籃球場打球時,鐵絲網後面有台灣國旗飄了快3分鐘。搭配的對白非常「挺台灣」,當兒子說要想當職業球員,父親先是搖頭說大概沒啥可能,接著想想又說:「你有夢想,就去守護它。別人自己辦不到,就會說你也不行。如果你想要什麼,就去努力追求,以上。」

2006年馬丁史柯西斯導演的《神鬼無間》(The Departed)裡,卡老大在一次與中國人的武器黑市交易中,說了一句「如果你們中國佬想用核彈炸平台灣,最好先給我100萬美元!」,這句話讓戲院裡的觀眾哄堂大笑,但也由於這句話,這部電影難以在中國上映。講到這裡,大家循這脈絡就可以了解,2016年的《沈默》為何選擇全片在台灣取景拍攝了!老馬可說心中一直有台灣啊!

2016年台灣國防部傳出有意拍攝台版《太陽的後裔》來提升國軍形象,政府也開始懂得砸錢到國外媒體替國家塑造優良形象。其實國家形象的破壞始於膚淺地追求狹隘的審美觀;而當中最醜陋的,就是罔顧別人的那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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