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式的性感

當然要談談法國女人。羊男沒有特別鍾情法國電影，但心儀的女星卻清一色是法國女人，所以當影評家大談法國電影流派和語言時，我還沒此功力，只能在此說說道道法國女人。我把最喜歡的女星排了名，第一是蘇菲瑪索(Sophie Marcheau)，其他都是第二：艾曼紐琵雅（Emmanuelle Beart）、茱莉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伊莎貝艾珍妮（Isabelle Adjani）和茱莉蝶兒（Julie Delpy）。這個排名純粹是個人感覺，但肯定的是，喜歡的不只我一人。

媒體常說法國女人「性感」，但法國電影中的「美女」不一定美在面孔上，但卻美在氣質和骨髓裏；她們的長相可以大相逕庭，性格也可以天差地遠。其實對「性感」 的認知因人而異，人們容易領會的是夢露式的性感，但對於法國女星多少心存迷惑。直到某天看到舒淇的一句話，我才恍然大悟。原話大意是：「男人之所以認為她性感，是因爲覺得可以把她哄上床。」男人對女人一向不負責說真話，只負責說童話。張愛玲在《紅玫瑰和白玫瑰》也寫過類似的話：「嬰兒的頭腦與成熟的婦人的美是最具誘惑性的聯合」。

但法國女人顯然只展示美好的胴體，卻不負責展示嬰兒頭腦。法國電影中的性愛描寫直接而不浪漫，少接觸的國人反而會不習慣。例如《親密》中男女主角每周三見面，一句話不說就做愛，連姓名都不問；《烈火情人》裡畢諾許接近蕩婦的行為，和男友之父做愛；但奇怪的是，她在銀幕上覆雨翻雲，你除了不覺得她淫蕩，還會覺得她風華絕代。激情與優雅，看似不能相容的兩種特質，卻活生生長融合在法國女星身上。但書是，如果你的修為是吳宗憲等級，你只會覺得她是「脫星」。台灣知道LV、CHANEL的人多，卻不太認識羅丹和雨果。

珍妮傑克遜露出一只乳房，全世界都在指責她猥瑣 ；蘇 菲瑪索在坎城也露出一只乳房，大家卻忙著上網下載珍藏！法國式的性感就是儘管裸露，卻不會讓人和「下流」聯想，即便她在電影中被男人征服，也無法折挫她骨 子裏的優越感。舒淇與夢露的外表滿足了男人的征服慾，所以性感。但法國女人和男人做愛，只因爲自己「想做愛」，與男人口味無關。她們不需特別裝扮，便可用 看似隨意搭配的服裝和無心一撇的眼神征服男人。她們既不打算像日本小女人用弱不禁風或些許受虐來取悅男人，也不同於美國大妞的熱辣舞孃與放浪形骸。除了拍 片，她們可以寫書、受邀講評、開口唱歌，甚至自己當起導演，是真正全方位的藝人。

說說蘇菲瑪索吧。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一個生而美麗的女人。來過台灣兩次，演出超過三十部電影，至今沒有值得傳頌的代表作，也沒拿過女主角獎。一個平凡卡車司機的女兒，十四歲竟成了兩代法國男人的偶像。命運在她身上不甘平淡，只因天生麗質。處女作《第一次接觸》(1980)中演出薇可一角，這個輕喜劇清新動人，也是我第一次接觸法國電影。影片對生活情感保持幽默，敍述小女孩的成長耐心而體貼。薇可在鐵欄杆前青澀的初吻，帶著壓抑青春期渴望長大的眼神讓蘇菲成了法國，以至於全世界的寶貝。

其後蘇菲在水銀燈下嘗試著各種角色的可能性。從《狂野的愛》(Descente aux enfers，1986)到《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更美》（Mes nuits sont plus belles que vos jours，1989），她開始嘗試激情演出，小甜心不顧反對地要求成長：蘇菲自有定見。1993年《留住有情人》(Fanfan)是我個人最喜歡的蘇菲影片，聽說每年情人節在法國都會重播：沙灘上的她自然裸露，無邊無際地青春光澤仿佛完全融化於陽光和海水中。然後《在雲端上的情與慾》裡，海邊的美麗女孩殺了父親十三刀，彷彿身體與靈魂有著永恒的痛苦。《心火》裡，蘇格蘭的暗夜燈光映照美麗的臉，蘇菲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情慾寫真》裡，對愛情渴望，對忠誠困惑，都折射在蘇菲茫然的笑容裏。(不必提《英雄本色》跟龐德女郎的演出，好萊塢需要的只是花瓶) 蘇菲化身千萬，然而卻一以貫之。那矛盾而豐富的氣質耐人尋味，明淨中又風情萬種，帶點東方的眼神更是讓人魂不守舍，她天生就是電影需要的女人。

真實生活中的蘇菲，16歲遇見波蘭籍導演安德烈·祖拉斯基，一個傳聞中的瘋子加虐待狂。但是，十分鐘後蘇菲已被他的魅力征服。當年，蘇菲的愛情被全法國所反對，但蘇菲與他共度了二十年，所有的青春年華。時至今日，兩人並未結婚，但在1995年有了孩子－Vincent。蘇菲滿足了嗎？像浮世德對梅菲斯特說：「太美了，請停下來吧！」蘇菲沒有，她寫了第一本書，名字叫《說謊的女人》，台灣由時報公司出版。然後接著開始當起了導演。

蘇菲文字的節錄：

　「我對所演的角色，比對自己的生活，還經心在意。」

　「讓我以自己的方式去發瘋，去求真，我只聽命於內心的驅馳。」

    「引誘一個人，就是對他表示興趣。取捨之間，是一種交際。」

    「世界像口袋裏折攏的手帕，全然展開了。占上風的是我們，因爲年輕。」

    「第一次摸到孩子的手…觸覺真可驚訝。這只手裏，溝通著另一天地的資訊，就像先人著作中一個古老的信號。」...

憂鬱的畢諾許

如果你有機會欣賞美國一區發行的奇士勞斯基「紅白藍」三部曲套裝DVD，聽聽茱麗葉畢諾許在花絮中接受專訪的內容，對蘇菲所寫的文字就不會感到驚訝了。

 「我第一次見到他(指奇士勞斯基)，談的是生與死，人生意義及我們不同的感覺。還有就是他是誰、我是誰之類的問題。」
「電影像山一樣，有起有伏。」

「他的電影注重細節，就像每天的生活一樣，不論視覺、節奏和情感他都想表達，連每一眨眼都意謂著跟角色有關的事情。」

「我因拍攝《新橋戀人》而無法接演《雙面薇若妮卡》…當我說『不』時，已經是一種分離，我把它看成是友情的一種徵兆」

這些簡短字語就已足夠顯示法國女星之不同。比起許多好萊塢女星接受專訪時的「叫春」談話──談拍片感受、對導演的膚淺評價「很棒」、「前所未有」、「他是一個好人」──兩者之間豈止天差地遠。

畢諾許1964年出生於巴黎，母親是個演員，父親是個雕刻家。1988年她因演出《布拉格的春天》受到國際影壇關注，當時她年方23歲。影評人說：『她的美麗和清純就像清新的空氣一樣透明。』時隔四年的《烈火情人》(Damage)演出讓「清純」兩字一去不復返。1993年的《藍色情挑》一片中，畢諾許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全新的角色，將奇士勞斯基關注個體的精神世界成功演繹。失去至親的茱莉始終沉默不流淚，選擇逃避無法自由，透過她的表演讓觀眾強烈感受到主角內心的無邊痛苦，這次影評人說：『畢諾許有張勝任這個角色的臉龐…她是個既有思想又有感情的人，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充分地表達。』1994年，畢諾許做了母親，為了孩子休息了四年。

1998畢諾許再次出馬，在耗資3500萬美元的昂貴影片《屋頂上的騎兵》中擔任女主角。畢諾許在影片中傳達了熾熱的精神情感，人們看到了一個神秘且魅力四射的女性。《英倫情人》中她延續了這樣的演出，並征服了好萊塢，破例地拿下了一座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

畢諾許在《藍色情挑》中憂鬱，在《新橋戀人》中憂鬱，在《屋頂上的騎兵》中憂鬱，在《英倫情人》中憂鬱，在《濃情巧克力》中，她還是憂鬱著。畢諾許的表演總是將人物的內心揭開來給你看，彷彿憂鬱本身就是一種「流行病」。而這樣的女子，不止吸引著男人，連女人都感同身受欣賞著她。

浪漫的艾珍妮

去年雜誌封面上再次看到伊莎貝艾珍妮，鏡頭下的美依然令人吃驚，歲月仿佛奈何不了這位堅強的女性。她的作品不多，甚至曾經為愛消失影壇，但齣齣演出令人難 忘。銀幕上的她總讓人聯想到「浪漫」：爲愛癡狂的「卡蜜兒」、為愛冒險的「瑪戈王后」、爲愛出走的「阿黛爾」，這些角色有著一種悲劇和受難美的共同點，超 凡脫俗到一種玉石俱焚的刹那瘋狂。

伊莎貝三次摘得凱撒獎女主角桂冠，並捧得坎城和柏林影展后座，還兩次被奧斯卡提名最佳女主角。在其中一次在法國凱撒獎頒獎典禮中，伊莎貝高喊支持阿爾及利亞 社會運動，甚至拒絕領獎。在現實中，她爲愛也能放棄一切。這位女星其實沒有法國血統，母親是德國人，父親是阿爾及利亞人，從小生活在社會底層，造就了她桀 傲不馴的個性。

她在拍片時總是投入巨大的激情，廿歲演出楚浮導演的《阿黛爾》中扮演大文豪雨果的女兒一舉成名，得到了凱撒獎、奧斯卡雙料提名。第二次伊莎貝提名奧斯卡也是扮演歷史名女－《羅丹與卡蜜兒》， 她把這個最終精神崩潰的女藝術家演得栩栩如生。然後她與導演布魯諾．努伊頓共同生活並育有一子，但始終沒有結婚。然後就是可惡的丹尼爾．戴－路易斯，兩人 曾有過甜蜜時光，公開出入各種場合。兩人情變時鬧得沸沸揚揚、媒體大肆報導，最後伊莎貝獨自生下加布里埃，而丹尼爾琵琶別抱。如今伊莎貝獨自撫養孩子甚至 不願承認丹尼爾是孩子父親。為此伊莎貝一度從影壇消失，全球影迷都在心理咒罵丹尼爾。

伊莎貝個性極強，動輒大發脾氣而拒絕拍攝，這也是影響她後期星運的重大因素。之後她令人驚艷的演出只有1996年的《瑪戈皇后》，在這齣當時法國影壇耗資最巨的影片中，伊莎貝美的傾國傾城。後還她曾試圖進軍好萊塢，與莎朗史東合演了《驚世第六感》，但也被好萊塢給謀殺了。2004年法國賣座影片《一路順風》(Bon Voyage!)裡，我們才終於又見到了伊莎貝的風采。難忘伊莎貝那深遂的藍色眼眸，一醉也。

天真的琵雅

法國蜜糖艾曼紐．琵雅是當代最具代表性的法國女星之一，融合了法國女人特有的優雅、嫵媚和耐人尋味的聰明魅力。父親是流行歌手，母親是模特兒。15歲在加拿大學英文時被勞勃阿特曼帶入演藝圈。回到法國短暫演出電視劇後，1986年以《瑪儂的復仇》(Manon des Sources)獲得凱撒獎最佳女配角獎後崛起。她與男星丹尼爾奧圖(Daniel Auteuil)生有二個女兒。

琵雅最早讓台灣觀衆注意的是早年在好萊塢拍攝的《天使有約》，片中她沒有臺詞，然而驚人的無邪美讓觀衆深烙記憶。隨後在喜劇《電梯向左轉》裏性感演出亦讓人難忘。琵雅在兩部片中都有裸露演出，然而真正爲藝術而犧牲的是1991年《美麗壞女人》(許多人都收藏了當時三映發的錄影帶)。她飾演一位讓老畫家靈泉湧現的模特兒，在片中三分之二的時間一絲不掛，片中被老畫家不斷指示擺弄、調整肢體。她的全裸演出在全球掀起話題，也入圍了凱薩獎最佳女主角。

琵雅的戲其實相當多，幾部典型文藝片曾在台灣上映，如：《真愛未了情》、《一生的愛都都給你》、《追憶似水年華》等。然後她第二次到好萊塢，與湯姆克魯斯同台演出《不可能的任務》，下場跟蘇菲差不多。但和同期女演員相比，琵雅得獎運似乎欠佳，不過拿過一座莫斯科影展最佳女主角獎聊以慰藉。近期作品中，台灣觀眾有緣見到的只有歐容的《八美圖》、《愛上娜塔莉》（Nathalie）還有《感傷的宿命》（Les destinees sentimentales）等。

年逾四十的琵雅，臉上不見皺紋，但對自己的美卻沒信心，不愛照鏡子。她說只有「卡麥拉」和「媽咪」會讓她動起來、活下去。琵雅說女演員很怕老，她會試著在身 心方面都老得諧調。琵雅樂在其中的說：「我就是戲子，流著這樣的血液。不是說我戲演得好，只能說我天生如此…我扮演這些角色其實玩得很開心，在這裏才有歸 屬感。」（印象中沒見過法國名女星自殺的新聞！）

知性的小蝶兒

五年級的文藝青年幾乎沒有不知道《愛在黎明破曉時》的。許多人曾經一次次地細細聆聽傑西與席琳恣意的談天說地，雋永而完美。茱莉蝶兒與伊森霍克在維也納的一日戀情，成就了愛情電影史上的永恆經典。蝶兒的蒼白肌膚和無邪面孔，宛若靈秀初綻的白玫瑰，偏執地印在電影青年的腦海深處。

氣質出眾的茱莉畢業於紐約大學，她不但熱愛演戲，對於編寫劇本與導戲更是充滿熱情。《愛在黎明破曉時》就是她參與的劇本。她的父母親均是舞臺演員，童年多半在後臺化妝室渡過。電影處女作是由高達執導的《偵探》，成名作則是德國名導施隆多夫1991年的《玻璃玫瑰》（Homo Faber）。

九年之後，傑西與席琳在巴黎重聚，再譜《愛在日落巴黎時》，曾經妙語如珠的浪子成了滿目瘡痍的靈魂，曾經機靈聰慧的女子，也免不了感情俗事的折騰。眼前女子依舊讓人心動，只是我們明白，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令觀眾徒留惆悵與不捨，甚至留下世故的眼淚。當茱莉拿出吉他，用慵懶自在的迷人嗓音唱著「A Waltz For A Night」（詞、曲、唱都由是茱莉一人包辦），宛如青春的告別驪歌。「到底為什麼當初我們沒有交換電話號碼？」「大概是因為我們那時候都還年輕、都以為人生很長，以為我們都還會遇見許多人吧…」。

2007年的《巴黎2日情》（2 Days in Paris）是茱莉蝶兒自製、自編、自導、自創音樂的個人創作，同樣一男V.S.一女的Conversation Base劇本形式，加入了美法兩國文化觀點的交叉辯證，是她半生觀察與記錄的見聞集大成。她的風姿與優雅依舊，雖然少了渾然天成的感動，靈巧風采與細膩描寫仍然使人興味盎然。

結語

沒有人永遠活著，女神也不是永遠青春無敵，下個世紀，這個世界上的人都需要被汰換。

回家我要繼續看法國電影，我討厭盧貝松的商業尬車，我喜歡法國片的叨叨絮語，我想衝到聖米榭爾山看日出，然後撥打電話給情人，說我愛你，這就是法蘭西式的性感與浪漫。